潮新闻客户端 记者 孙雯
7月11日,浙江出梅,热辣辣的夏天真的来了,这一周的天气将维持在38℃左右。用朋友圈友人的话来说,是“杭州天气晴(情)绪稳定”。
(资料图)
梅雨季节,年年相约江南。对于北方人或迁居于此的外乡人而言,对于“梅雨”二字的理解,往往是那句“梅子黄时雨”。没错,梅子黄落之时,雨水缠绵,它充当了夏日的先锋。
春夏秋冬,暖热凉冷。对于四季的感受,不外乎于此,但梅雨季节给出了一种“第五季”的感觉。南宋诗人陆游在《枕上》这样写它——“冥冥梅雨暗江天,汗浃衣裳失夜眠”——天地迷茫,闷热潮湿,而且,诗人还失眠了,这样的天气由生理影响心理,左右着人的情绪。
因此,在“出梅”之时,不妨抛开各种判定梅雨季节的科学数据,从文化的范畴去说说它的由来。
有“情绪”的雨季
观天地万物,并将它书写、流传,甚至以此观吉凶,是古人的一种日常。
“梅雨”当然也是重要的观测对象。据学者研究,“梅雨”一词较早出现于西晋周处的《阳羡风土记》,其中写道:“夏至之雨,名为黄梅雨,沾衣服皆败涴。”大意是夏日梅雨来袭,得好生保存衣物,否则会因生霉斑而脏污。到了初唐时期,徐坚领衔编纂的《初学记》在卷二中记载:“《纂要》云‘梅熟而雨曰梅雨’,江东呼为黄梅雨。”
这样看来,梅雨季的时间、名称缘由早早被记录在册了。不过,那些古早的先人,仅仅是将“梅雨”看作一种天气现象,早期,它还未承载那么多意义。
当大唐来到诗人的群星闪耀时,就不一样了,很多大诗人写过梅雨——
比如杜甫:“南京犀浦道,四月熟黄梅。湛湛长江去,冥冥细雨来。茅茨疏易湿,云雾密难开。竟日蛟龙喜,盘涡与岸回。”(《梅雨》)
比如柳宗元:“梅实迎时雨,苍茫值晚春。愁深楚猿夜,梦断越鸡晨。海雾连南极,江云暗北津。素衣今尽化,非为帝京尘。”(《梅雨》)
又比如白居易:“年年渐见南方物,事事堪伤北客情。山鬼趫跳唯一足,峡猿哀怨过三声。帆开青草湖中去,衣湿黄梅雨里行。别后双鱼难定寄,近来朝不到湓城。”(《送客之湖南》)
从这些诗句中可见,在纯粹作为景物出现后,梅雨开始有了“情绪”,作者的茫然、愁闷、思念,都在一场雨中表现得淋漓尽致。
雨中有宋韵之美
翻一翻古代诗文,梅雨中的诗人“情绪”为何愈发浓烈?
到了宋代,江南一带成为文人聚集、活动频繁的地区,这每年一度的梅雨季节,自然成为文学作品的重头戏,寄托着当时文人丰富的情感。
有两位长眠于西子湖畔的宋朝人,都写过梅雨。
其一是林逋,他在《夏日即事》的开头一句便说:“石枕凉生菌阁虚,已应梅润入图书。”由整首诗看,此时他隐居西湖,有粉竹翠荷相伴,日子过得逍遥程度直比陶渊明。
其二是赵师秀,这位皇族的后裔在《约客》写道:“黄梅时节家家雨,青草池塘处处蛙,有约不来过夜半,闲敲棋子落灯花。”宋式的优雅跃然于眼前,而彼时江南,清新自然而有生活情趣。
不能不提的当然还有贺铸,这位以五个字给现代人精准归纳出梅雨季大意的宋朝人,他辗转苏州、常州等地,虽未必到过杭州,但那首《青玉案》,值得全文背诵——
凌波不过横塘路,但目送芳尘去。锦瑟华年谁与度?月桥花院,琐窗朱户,只有春知处。
飞云冉冉蘅皋暮,彩笔新题断肠句。若问闲愁都几许?一川烟草,满城风絮,梅子黄时雨!
值得一提的是,贺铸因这首《青玉案》而得“贺梅子”的雅号,据说,以其韵唱和仿效者多达25人28首,成为唐宋词史上独一无二的现象。
无梅雨不江南
“今江湘二浙四五月之间,梅欲黄落,则水润土溽,础壁皆汗,蒸郁成雨,其霏如雾,谓之‘梅雨’,沾衣服皆败黦。故自江以南,三月雨谓之‘迎梅’,五月雨谓之‘送梅’。”
这是三国时吴陆玑撰,明毛晋疏《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广要》卷上之下中记录的一段话,昔日江南的梅雨季,和今天相比,大略相同。
而在漫长的时光中,梅雨借由诗人们的吟诵,成为江南文化的组成部分。
杜牧在《江南春》中说:“南朝四百八十寺,多少楼台烟雨中。”如果没有烟雨,江南就少了些气韵。
有学者认为,在元明清时期,“烟雨江南”已经固化为一个经典而诗意的表达。至于“烟雨”与“梅雨”的关系,在古人的书写中,也相当多见,比如元代顾瑛在《谢静远恵蜜梅》说:“江南烟雨未全黄,谁使青酸堕蜜房。”“青酸堕蜜房”可见是梅子黄时;又如明代杨基在《杏花》中说:“当时庭馆醉春风,客里相逢意转浓。只恐臙脂吹渐白,最怜春水照能红。一枝争买珠帘外,千树遥看小店中。惆怅先生归去后,江南烟雨又蒙蒙。”杏花渐落,显然是暮春时节,既然初夏已来,那么这里的“烟雨”同样距梅雨不远。
春日已失逝,夏日扑面而至,春与夏的过渡,制造了江南之美和人心的悸动,古人没有错过,我们又岂能错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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